第三回:暗流
哥特市中心商業區。
老艾森餐廳位於商業區的心髒地段,此刻正是晚市的尖峰時刻,餐廳內由廚師至侍應均忙個不停。咀嚼、談話及杯盤交錯的聲音塞滿了小小的空間。
穿上侍應製服的??持著托盤,於桌與桌之間穿梭,因為樣子甜美,吸引了不少男性客人的注目禮,不過她老是一副畏畏縮縮,似是害怕天隨時掉下來的樣子,予人一種沒自信沒主見,好欺負的感覺。
“喂喂,小姐。”一名客人叫住她,道:“我點的烤鱈魚還沒上,請快一點好嗎?”
“是的,我會叫廚房趕快。”??忙堆起一副職業笑容。老天,你不過是十五分鍾前下單的,你以為自己在麥XX嗎?當然,她這句話隻能在心裏說。
“喂,??,愣在這兒幹嗎?三號桌的客人不住揮手要點菜!”背後忽然傳來侍應領班的喝罵聲。
??登時回過神來,忙道:“啊,是是,對不起。”
“放機靈點好不?別老是笨手笨腳的!”
“是的。”
替客人下單後,??立在廚房大門旁的收集髒餐具處,倚在牆邊略微休息一下。
一名同樣穿著製服的男侍應忽來到??身旁,輕輕道:“怎樣,又被罵了嗎?”
“不,是我工作時不集中……”
“怎樣,今晚下班後去瘋一下吧,我知道有個好地方。”對方輕佻的道,手有意無意碰觸??的臀部。
“不,請別這樣。”??勉強陪笑道。
要忍耐,??,不要發怒,拜托,你才待了三個月不久,別讓那種力量“爆發”啊!
??心中忽然想起麥哲夫,決定在工作完畢後打電話給他。
“這是我們幾個員工在耶誕派對時的合照,”老人指著照片,露出緬懷的神情,道:“後排這一個是我,這是老艾,他身旁的是……”
銀淩海禮貌的點點頭,老人剛才所提的人或是過世,而尚在人間的他也早已拜訪過。
老人又拿起另一張照片,道:“這是我們感恩節時……”
忽地傳來輕微的啪的一聲,一張相同尺寸的照片從老人手中掉到桌上,原來有另一張照片意外地黏在感恩節照片的背後。
“哎呀,我一直也沒發現……”老人拿起照片細看,照片是兩名女孩的合照,他忽興奮的道:“我想起來了,這是岱莉雅和她最要好的朋友的合照。”
“什麽?”
黑夜展開她的翅膀,覆蓋整個哥特市的天空。距離市中心約一點五公裏,靠近海邊的貨運碼頭區。入夜後,所有貨物的交收都暫時停止,此刻反而有一種異常的寧靜。
一團黑影蹲伏在一幢建築物的屋簷處。在夜色中隻現出隱約的輪廓,遠看就像是在哥德式建築中,蹲在簷口上的怪鳥獸形的怪獸排水口(gargoyle)般。
那是麥哲夫,身子包裹在披風內的他就彷似和黑暗渾然一體。
狄林傑不愧是張洪五前左右手,自從透過吸血拷貝其記憶及知識後,麥哲夫對“興盛隆”的主要運作方式、各堂口、貨倉位置等均變得異常熟悉。
很好,我……“反遣”在毫無先兆下突然發作,腦海中出現無數的記憶畫麵:慘叫著的人、不斷響起的槍聲、恐懼和痛苦……
“啊!”麥哲夫立時頭痛欲裂,鮮血自鼻孔中緩緩滴下……“不,我不能倒下,我要……我要複仇……”
兩輛車子在街角的一間倉庫停下,五、六名穿著西裝的男子從車子步出,魚貫走進其中一座貨倉內。
“來了。”麥哲夫猛吸一口氣,強壓下痛楚,從懷中掏出副骷髏樣式的麵具戴上。
麵具下的雙目瞬間異變,眼白部分的血絲急促增長,最後一雙眸子都變成暗紅色,在黑暗中如一對火炬——複仇之火。充滿忿怒和饑餓意味的咆哮聲自喉頭內冒出。
罪人喪鍾來了。
銀淩海湊前細看,照片上是兩個小女孩。從輪廓看來,左方的一個應該就是岱莉雅,二人手中都各拿著一幅充滿童趣的圖畫。
岱莉雅笑容燦爛,握著蠟筆的右手把畫紙向鏡頭方向前遞,畫紙上繪有各種動物,它們有些不合比例的扭曲,又或做出一些違反生物學的動作,各自形成一個個英文字母,合起來竟是岱莉雅本人的名字,甚具巧思。畫的右旁角落處還有其模仿名人風格的簽名。
而另一名小女孩則頑皮的吐舌頭,同樣握蠟筆的右手也把圖畫前遞,不同的是畫上是數十條色彩斑斕的蛇,它們或直或橫或扭曲,似是如岱莉雅的畫作般組成一個個英文字母,但細看下會發現其形狀及排列都很古怪,不像英文字母,也沒組成任何有意義的單字,倒較似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模仿品。
右旁角落處的簽名則是一個上下顛倒,左手握筆,在做鬼臉的小女孩人臉塗鴉。
“嗯,我想起來了……”老人陷入回憶中,道:“我們叫那孩子作?兒,她有點皮,常不知在想什麽,也沒幾個朋友,不過她和你想找的那女孩倒是常常形影不離,像是兩姐妹似的。”
“後來呢?”銀淩海心中浮現一種古怪的感覺,岱莉雅不止一次提過,她沒有和孤兒院的孩子聯絡,是因為當年在院內沒有半個朋友。岱莉雅在這事上撒謊?為什麽?
“後來……我想想,嗯,不久後我就轉職了,所以嘛……不過倒是聽說?兒一直也沒被領養,後來還不知幹了啥,被警察抓了什麽的。”
“原來如此,那麽這個?兒的全名是什麽?”探員因為終於找到一條可能有用的線索而興奮起來。
“這……”老人陷入長久的沉默,好半晌後露出歉意的表情。
貨倉內。
倉內整齊的堆滿了被迭成一排一排,款式不同、顏色各異的瓷磚,看樣子似乎是擺放建築材料的倉庫。
剛下車的那群西服男子沿著由貨物空隙形成的走道前進,領頭的男子臉上戴著一副金絲眼鏡,長得相當斯文秀氣,和身後那群似是猴子穿衣,惡形惡相的男子比較,顯得格格不入。
一行人來到貨倉中央,那是一個約呈圓形的空間,當中有一張方形的大桌子。三名男子站在桌前,看到來人,臉上馬上露出一副“歡迎光臨”的神態。
站在中間的一名男子立時以諂媚的語氣道:“聶二爺。”
“該死,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?”聶二爺馬上露出生氣的表情,道:“叫我聶先生,或是羅拔圖先生,都什麽時代了?拜托別再那麽土,明白嗎?”
“是的,很抱歉,聶……聶先生。”
“嗯,”聶先生神氣地點點頭,道:“那些從“中轉站”運來的原料處理得如何?”
“很順利,已經加工好了,到時可以順利運往全國各地,而又不惹人懷疑。”
“那就好,不過我有點擔心時間的問題,我們趕得及感恩節前推出市場嗎?”
“這點您絕不用憂心。”男子說罷,向聶先生展示堆放在桌子上的東西。
桌子上放著一堆被敲碎的磚塊,看樣子和倉內其它磚塊一樣,此外還有一瓶不知名的**、一個包裹上瀘紙的漏鬥、一個方形錫紙盆。
“工序很簡單,不花多少時間。”男子道:“我們先把海洛因膏用乙醚或甲乙酮的有機溶劑溶解,然後和其它特殊材料混合,製成普通的磚。待運進境內後,把磚塊打碎,再倒進溶解劑中,因為比重不同,所以白色的海洛因粉末會沉在溶劑的底部,一塊磚可溶解出大約一公斤海洛因,再扣除雜質,損耗等,估計我們可以淨賺最少一百萬元。”
“嗯,很好。”聶先生嘴角向上牽動了幾下,算是露出了笑容。
“啊,對了,”對方看聶先生心情上佳,趁機會道:“明天的紀念杯賽事,聽說聶先生的內幕消息一向很準,每次也有斬獲,可否讓兄弟也叨個光。”
“哇哈哈,胡說,我隻是好運氣,每次下注的馬恰好都是第一匹衝過終點而已,好運氣好運氣而已。”聶先生得意的大笑起來,轉換話題的道:“對了,外麵怎會如此靜的?是不是胖子明和大眼兩個人偷懶?”
此時,像是回應他的疑問般,兩道人影一先一後的突然從天而降,不偏不倚的跌在桌子中間,發出隆然巨響。
“什麽東西?”巨響馬上吸引了貨倉所有人的注意力,聶先生馬上後退數步,退到其中一名手下的身後。
眾人這才看清跌下來的是兩具男性的屍體,他們的手腳怪異的扭曲著,臉上及皮膚都沒半點血色,其中一具臉向眾人的屍首,頸子上更有兩個平行的血洞。
“老天!”不知哪一個喊道:“是阿明和大眼!”
一道黑影自空中,如沒有重量般飄然下降,足尖輕點在屍體上。
“什麽?”眾人一時愣住。
黑影是個高個子,身子包裹在披風中,臉上是一副骷髏麵具,麵具底下傳來一道稚氣的聲音,道:“我是罪人喪鍾,當我出現的時候,代表你們的喪鍾已被敲響,你們的末日已然來臨。”
“他媽的!”聶先生是第一個回複過來的人,大聲向手下喝罵道:“你們以為自己是領時薪的嗎?還愣在那兒?幹掉他啊!”
此時離桌子最近的共有五個人,三人在襲入者身後,另外兩人則並在其身前。五人聞言馬上伸手入懷,拔槍;罪人喪鍾冷哼一聲,迅速躍前,在前方二人拔槍前指的同時,已掩至兩人身前,近乎貼臉的極近距離。
“什麽?”二人尚未意識過來,對方指甲瞬間突然暴長至五十公分,再如利刃般,一左一右,靈巧地穿過肋骨的空隙,插入心髒,再一扭,心肌立時被絞碎。由大腦發出,扣扳機的命令此時才傳達到手指,二人作出無意識的射擊。
“啊!”罪人喪鍾背後,三名手下的其中一人傳來被擊中的痛苦慘號。
罪人喪鍾雙手往後一拉,在壓力改變下,兩道血泉如得到解放般往空中噴灑。他膝蓋一曲,躍往空中,避過身後射來的子彈。下一瞬已落在開槍兩人身後,左右手五指聚集成椎狀,由後頸頸椎骨的延髓處穿入,再從咽喉處冒出,兩人立時如被切斷線的提線木偶般,無力倒下。十數名身經百戰的黑道在短短五分鍾內崩潰。罪人喪鍾那鋒利而沾上鮮血的指甲互相碰撞,刮擦,發出有如尖指甲刮擦黑板般,令人牙酸的聲音。
“哇啊!”其中一人發了聲喊,如小孩般的哭叫著,背轉身子,拚命跑走。
另一人看了聶先生,再看了看罪人喪鍾,苦笑了一下,接著掏出一把求生刀,直接向罪人喪鍾撲去——“嚓”的一聲,男子被斬斷的頭顱滾落地麵,但出乎意料地沒有噴出鮮血,那是由於砍斷的動作太快,令血管在瞬間收縮所致。這對聶先生來說不是好消息。
他露出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,接著手槍砰一聲掉到地上,雙手攤了攤,示意自己沒有武器。瞬間他衣領被扯住,整個人被猛力提起至半空中,濃烈的血腥氣息自對方身上撲鼻而至。
“聶傲飛,“興盛隆”的香主,張洪五的得力助手?”
聶傲飛眼珠一轉,努力令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溫和:“朋友、咳……別這麽粗暴……咳咳……我隻是個無名小卒,殺了我也沒好處的……對了,你是想對付鬼頭張吧?我知道他很多秘密和弱點,我對你們很有用,把我交給你們老板,你會有更多得益……”
能在極短時間猜度出對方的動機和欲望,對聶傲飛來說,是接近本能般的能力,他也是憑此由普通的四九仔(三合會普通成員)爬到現在的地位。
“哼,你知道些什麽?”
上勾了。
“你們想打擊鬼頭張,對不?我知道他的一個秘密……咳咳……是我自己調查出來的,這秘密他沒有告訴任何人……咳咳……幫中也隻有幾名退休的元老知曉……”
異變倏至——剛才被自己人射中的倒黴家夥掙紮爬起,手中的槍瞄準麥哲夫。
“靠!去死吧,怪物!”手下大喝道,同時扣下扳機。
麥哲夫也剛好察覺有異,回過頭來。
“啪。”手下的手槍傳回空洞的聲音,沒子彈了。
“是機會了!”看來弱不禁風,完全沒反抗力的聶傲飛,下垂的右手以極小幅度的動作動了動,藏在他衣袖裏臂彎處,一把模仿前蘇聯P**製式、隻有兩發子彈的袖珍手槍,在彎臂一壓下,手槍在衣袖裏順著小臂,無聲的滑入手心裏。
麥哲夫確認沒有威脅,複再轉頭麵向聶傲飛,剛好迎上對方的冰涼槍管。
聶傲飛舉槍,射擊!點二二口徑子彈毫無困難的穿過麵具,命中罪人喪鍾的眉心處。
“噗。”聲音很小,射入的彈孔也不大,而且即使在如此近距離下,點二二口徑的彈頭也不會穿出,子彈在撞到頭蓋內側時會反彈,然後像是彈珠台的彈子般來回跳動,把腦組織如軟豆腐般攪成一團。
“啪啦。”麵具以彈孔為中心點龜裂,然後如岩石風化般,高速裂開再裂開,瞬間粉碎,化成細沙般大小的顆粒。
罪人喪鍾緊握著聶傲飛脖子的手鬆開,整個人往後倒下,黑道分子立時跌坐在地上。
“呸!”聶傲飛搖搖晃晃的站起來,喘了幾口氣,接著又清了清嗓子,吐了口痰,道:“該死的,你這殺千刀的狗狼養,給我滾下地獄吧!”說罷轉過身子,細心的整整衣服,又皺眉道:“媽的,衣領都變形了,這外套是新訂造的!”
他喘了幾口氣,望向舍命救自己、已斷氣的手下,狠狠道:“你這笨蛋開槍前也先確定彈匣有沒有子彈吧,連三歲小孩也會啊!拜托!”
“嗄……”背後傳來那把熟悉的聲音,聶傲飛生硬的回頭,罪人喪鍾緩緩站起,聶傲飛整個下巴掉了下來,嘴巴張開成一個完美的O型。“你你……”
麥哲夫掙紮著站起來,麵具碎裂後,露出稚氣俊美的臉龐,額上中槍的傷口凹陷,撕裂流血,鮮血自血洞流出,再沿鼻梁、鼻翼分成數道血泉,順下頷再流到地上,令複仇者臉上有如塗上血色迷彩。
很痛,我的頭很痛。麥哲夫以舌頭舔舔流到嘴邊的血,眼神狂亂而充滿饑餓,“劇烈運動”後的饑餓,加上重傷失血,引發出吸血鬼的“血暴狀態”。
很痛,不行,全身都很痛……
沒有任何正常人受如此重的傷後,仍能站直身子。聶傲飛的堅韌神經開始崩潰,嚇得跌坐於地,蹣跚後退,道:“別……別過來……”他的左手剛好碰到一支掉在地上的手槍,馬上如獲至寶的撿起來,向眼前的怪物瘋狂胡亂開火,扳機卻傳回空洞的聲音。
他在開槍前忘了確定彈匣內有沒有子彈。
很痛,我……我……我需要血……什麽複仇,什麽打擊敵人的戰略都拋諸腦後,吸血鬼隻剩下一個意識:血。
麥哲夫右手下垂,無意識地像是想要抓住什麽,同一時間,地上無數砂狀顆粒也如有自我意識般,往上湧回到他手中,碎粒開始聚集成型,瞬間回複成骷髏形的麵具。麥哲夫把麵具戴上,尖牙冒出。
“不不要……”獵物發出慘叫。
“嗄……”麥哲夫向遲來的“晚餐”噬去。
“麻煩你了,老伯。”銀淩海誠懇向老人道:“對了,這張照片可以暫時借我嗎?”
“這個沒問題。嗯,年輕人,隻要我想起?兒的全名,一定馬上通知你,我保證。”
“謝謝你。”銀淩海歎了口氣,步出公寓。行動電話突然響起。
“嗯,凱阿姨嗎?找我有事?”
“你這小鬼還好說,”話筒傳來養母沒好氣的聲音:“是哪個健忘先生提議說今天晚上一起吃飯的?”
“啊,對不起,我……我一時忘了……”
對方歎了口氣,道:“阿海,我知道你一直在追查岱莉雅的行蹤,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,好嗎?最少也要定時吃飯。”
“嗯,我會的。”
“最近在忙什麽?那幾宗……呃,奇怪的命案?”同時身為首席法醫的康薇爾問道。
“嗯,是的。”銀淩海登了頓,為怕養母憂心,故意裝出輕鬆的語氣續道:“說起這個,有件有趣的事。那天我在調查時,遇到一個叫張洪五的黑道大哥,老天,單看外表你真的看不出來……”
“張洪五?”
“是的。啊,對了,老黃看到我們交談,像是吃錯藥般,緊張得什麽似的……”
話筒另一端傳來沉默。
“凱阿姨?”
“這個……阿海……對了,醫院傳呼我,我要掛了。”
“好的。”銀淩海狐疑地瞪著自己的行動電話。
麥哲夫家中,??在廚房忙碌著,把肉排放進烤爐中,心中卻是想著遲歸的麥哲夫。
“哲夫去哪兒了?”她心忖。
自從在孤兒院發生了“那件事”,令自己得到這種控製不了的“力量”後,她一直努力當一個普通、正常的人,而且蓄意和任何有關孤兒院的人事斷絕關係和聯絡,其中當然包括始作俑者——那時自己的好友小岱,老天,想不到她有如此可怕的……而麥哲夫是唯一知道自己異於常人,不,是體驗過自己“爆發”威力,但又沒被嚇跑的人。
“因為“痛苦”這東西,本來就是我的一部分啊。”
那時他這樣說,那一刻她知道,命中的另一半就是這個人了。
客廳倏地傳來重物墮地的聲音,“什麽?”??忙衝出廚房。
滿身滿臉血汙的麥哲夫剛巧爬進陽台,再頹然倒在地上。??彷徨的看著自己重傷的男友,對方身上均是血跡,可是卻仍固執地阻止自己召救護車。
“親愛的……你受了重傷,求求你……”??替他抹去臉上血汙,淚花打轉的道。
“別慌,很快會沒事的……”麥哲夫氣若遊絲的道。
“你還說這些話……”
臉色蒼白的麥哲夫喘了幾口氣,又過了好一會,頭上中彈處的傷口出現異變,傷員附近的肌肉先是呈現波浪狀的扭動,然後“當”的一聲,已扭曲成一團的彈頭自傷口處被推出,接著傷處四周的細胞組織開始活性化,緩慢愈合。
“這……這……老天!”??被嚇得呆若木雞,期期艾艾的道:“親愛的,你……”
“我不是說過沒事的嗎?”麥哲夫笑笑,緩緩坐起身子道:“你在煮什麽,很香?”
“我……”
麥哲夫忽然渾身一震,抱頭跪倒於地,臉孔呈現因痛苦引起的扭曲,鼻孔冒出血絲。
“親愛的!”
聶傲飛的無數記憶,其恐懼、戰悚等負麵情緒,甚至包括被自己殺死的痛苦也同時反撲於謀殺者身上。“啊!好痛!好痛啊!”麥哲夫狂喊著,瞬間變成吸血鬼狀態,指甲變得尖銳的十指拚命抓搔木地板,發出刺耳的聲音。
“啊!”麥哲夫再發出一記慘號,倏地雙眼反白,嘴巴冒出白沫,休克昏死過去。
“哲夫!哲夫!”岱莉雅發出尖叫。
好痛,要死了……不行了,難道就這樣完結了嗎……不!我不想死,我還不能死。
一道非男非女,夾雜著獸類嗄叫的聲音彷佛自虛空處傳來。
不想死?為什麽?聲音問道。
我還要複仇,我要令那些人品嚐到和我一樣的痛苦,我要殺,因為我恨。
很好,憎恨,是我喜歡的,好吧,我給你力量——然後是接近五分鍾的完全靜寂。
麥哲夫倏地雙目睜開。
“親愛的?”在旁急得團團轉的??又哭又笑的道。
麥哲夫如沒事人般,雖仍略顯搖晃,但仍利落地站直身子,再一步一步走向陽台。
“哲夫,求求你別嚇我。”少女帶著飽受考驗的心髒道。
麥哲夫沉默的麵對窗外被黑暗包圍的建築,展開雙臂如擁抱夜色,張嘴如狂嚎,但奇異地沒有發出半點聲音。
“哲夫?”四周靜默一片,整個世界瞬間像是隻剩下複仇者和愛上他的女子。然後,無數古怪密集,帶著某種節奏的聲音自遠方傳來,聲音更愈來愈大。
“這是……什麽聲音?”??下意識地退後一步。
“不用怕,小?。”麥哲夫回過頭來,臉色比剛才更蒼白,但一雙眸子卻精光閃現,他抹去鼻頭下的血跡,笑道:“它們是應我呼召而來的盟友。”
“它們?”??戰戰競競的來到麥哲夫身旁,待看到窗外無數蠕動著的身影,心髒再次承受另一次的衝擊。
“我是上天所默示,執行公義的使者,而這是對我的稱許。”麥哲夫兩手力高舉,黑影紛飛,一如無數掌聲。





